“值個屁。”李稻香用手撐著腦袋，說出的話簡單粗暴：“真要是個富家太太，還能來這種小地方吃飯？而且她那裙子邊緣都起了球，還有餘留出來的線頭，衣料也是用一般的麻布織成，做工這麽粗糙，還好意思說宮裏出來的，分明是獅子大張口，想要訛筆錢。”

自家少夫人這一指出，瑜兒就又細細打量了一番，果然如少夫人所說，絲毫不差。

“楞著幹嘛？快拿錢啊！”那男人不耐煩地嚷著。

“客官……這麽大一筆……我實在……實在是拿不出……”他囁嚅著，聲音小的可憐。

“拿不出？”男人哼哼兩聲，拍拍他的肩膀：“要是拿不出，那就跟我回去，我家裏那只看門的大黃狗前兩天病死了，正好缺個看門的，你給我看三年門，咱們這賬就抵了，如何？”

“少夫人，這人簡直太過分了，怎麽能這麽侮辱人呢？”瑜兒義憤填膺地嘟囔著，等了片刻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，轉頭一看，對面哪兒還有自家少夫人的影子？

此時李稻香早已看不下去，起身往他們那邊走了過去。

“呦，這人還真是好大的口氣。”

一道好聽的女聲傳來，帶著笑意，眾人把目光轉去，正看到一位美貌婦人緩緩走了過來，唇角帶笑，頭上斜插一支珠花簪，簪上玉珠點綴，身著一襲淺色雲緞裙，袖口處繪了朵朵紅梅，氣質不俗，她不偏不倚地站在那女子身邊，相比之下，那女子頓時黯然失色。

李稻香對眾人的反應視若無睹，一雙水眸似有似無地瞥向紅著臉不知所措的小二身上。

小二臉色更紅，帶著愧疚之意小聲道：“夫人，對不住，打翻了您的飯菜，一會兒我就再去給您傳一份兒。”

“不急，我過來不是為了興師問罪，只不過是看不過去有東西仗勢欺人。”

男人自然意識到李稻香這話是在說自己，當即便怒了，聲音提高幾分，在旁人灼灼的目光註視下嚷了起來。

“你說誰是東西！”

“誰仗勢欺人誰就是東西。”李稻香處變不驚，就連這唇齒反擊的話臉上都帶著笑意。

只是眼底那一抹嘲諷讓眾人看的明明白白，不禁開始暗暗猜測這出頭的婦人究竟是什麽身份。

男人也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稻香，摸不清面前這女人的身份，但看這氣質穿著心裏便暗暗思忖，只怕是惹不起的人物。

他心裏打著鼓，嘴上卻不願服軟，當著眾人的面，可不能在一個女人面前認慫。

“我看在你是個婦人的份上，我今日不跟你一般見識，今日之事跟你沒關系，我勸你趕緊走，別惹禍上身！”男人說著還亮了亮自己碩大的拳頭。

“怎麽著，我看誰敢對我家少夫人不敬！”阿玖拍桌而起，旋身飛了過來，一套輕功使的行雲流水，令人暗暗咂舌。

他飄飄落於李稻香身畔，沖那大放厥詞的男人勾勾手，一副挑釁之色。

男人見狀，更知面前的婦人是她惹不起的，吞了吞口水，掩下心裏慌亂，撐著嘴皮子說道：“既然是你家少夫人，那就請你帶回去，我們的事用不著別人插手。”

“抱歉，我們少夫人想管之事，我這種做下人的，沒有資格阻攔。”

“你！”

男人臉色一陣鐵青，他旁邊的女子瞥了李稻香一眼，哼道：“現在真是什麽人都能冒充大戶人家的夫人了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，看自己是不是那頭蒜。”

阿玖瞇起眼，拳頭握的咯吱響：“別以為我不敢打女人。”

旁邊的男人也不甘示弱，尤其是在自己女人面前，絕不能讓她小瞧了，當下挺了挺胸膛：“你試試。”

“阿玖。”李稻香沒有絲毫惱意，揚了揚手，示意他不要與這女人計較，隨後又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老板：“不好意思，站的累了，不知可否用個椅子？”

“有，有，夫人稍等。”老板反應過來，點頭哈腰，細細打量才發覺眼前這個貴婦人小腹微隆，有了身孕，便又給另一個小二使了個眼色，讓其搬來一把椅子送到李稻香身邊，阿玖接過來把李稻香扶了上去。

“我覺得該撒泡尿照照自己的，應該是你才對，我從未見過有些身份的婦人能說出這種粗鄙之話，能說出這般難聽話的，我想想是誰來著……”

李稻香當著眾人的面故意裝模作樣思索了一陣，又暗地裏給瑜兒使了個眼色。

瑜兒會意，連忙過來接住話頭說道：“我記得經常說些粗鄙之言的，好像是最東頭快臨村子的劉氏，不過那劉氏自從死了丈夫之後就瘋瘋癲癲的，平時跟個潑婦似的，而且聽說，這行事作風很不檢點。”

這話一出，不僅方才譏諷李稻香的女人變了臉色，就連她旁邊那男人的臉色都不好看。

這一出指桑罵槐，說的極為難聽。

而別的客官都爭相探頭往這裏瞧的起勁，吃個飯還能捎帶看戲，確是有趣。

“你這位夫人真是好生奇怪，我們夫婦可不曾有什麽地方得罪您，如今是我們與這小子的事，您來橫插一杠，是不是有些多管閑事？”

男人忍著怒氣開口，若是換了別人，他定是要收拾一頓，但眼前這婦人，他直覺自己是開罪不起的，所以話鋒一轉，把話頭回到了那跑堂的小二身上。

可他能忍，他身邊的媳婦可忍不得，這女人向來沒受過委屈，今日卻被別人當著眾人的面羞辱，怎能咽下這口氣，當即推了她相公一下：“你還是不是男人！沒看到我被人欺負了嗎？”

“別多嘴！”男人沈聲低斥，隨後又把目光轉向李稻香：“既然這位夫人想為他出頭，那好，那就請夫人把替他把三十兩賠給我們，相信以夫人的家世，區區三十兩應該不成問題。”

“三十兩自然不成問題。”李稻香笑靨如花，雙眼瞇成一條縫，胸有成竹，絲毫不覺他這是刁難，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，正看到他們夫婦對視一眼，面色得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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